也许是做妈妈的人都有的直觉,我早就感觉到大咪这几天可能就会离开我们了。
方大咪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狸花猫,纯白色的背上有一块咖啡色的花斑。当时我觉得和范老师两个人呆久了有时候缺少些生气,从小也一直向往着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或者小狗,就闹着说要领养只猫来疼。范老师拗不过我,就让我自己在网上找找,给他看看图片,和选妃似的,他满意了才能领进家门。
我在微博上搜了北京领养猫的关键词,恰巧就看到傍晚有个姑娘在大红门附近捡了一只猫,长得很可爱,大概六个月大小。背上的花斑让我们想起大咕咕咕鸡的图案,在范老师许可以后,我们约好了第二天取猫,兴奋地想了一晚上这只小猫的名字,不然,就随着大咕咕咕鸡叫特师好了。
是的,大咪一开始的名字是特师,这个只有我身边的少数朋友还记得。但本着贱名儿可能好养活的想法,以及特师实在是太拗口了,大咪到家以后我还是自顾自地叫它咪咪,一直叫到它终于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
在得知一只猫要离开自己时候,一边回忆着它是怎么来的,一边打下这些字,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几度想停止,不忍心去想那些容易让自己流泪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只有把这些回忆都写下来,我才可以最后一点点地放下这些事往前看。对大咪来说,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我心里一直知道,大咪并不是一只长得非常讨巧的猫,但这不妨碍我对他的感情。他没有血统,被捡到时鼻子还带着几道和别猫打架留下的伤疤,一副江湖小混混的样子。
他的脾气却很好,不怕人,甚至一回到家里它就会迎上来喵喵地蹭你的脚。从网上搜到他,接他回家,和他亲密无间,都那么地顺利,我无数次地和自己说,这是大咪和我的缘分,也许是注定就是属于我的猫。
他的性格有些古怪。小时候,他喜欢把人的脚和人分离开来,觉得移动的脚是另一种生物,常常躲在角落里时刻准备着扑杀路过的人。扑杀地姿势也十分滑稽,双腿直立行走,张开双手准备怀抱上迎面而来的小腿。也因为这样,范老师被吓坏了好几次。
在大咪做过绝育以后,也许还因为它逐渐长大,性格也逐渐变得温和了。
这表现在,对我们露在被子外面的脚趾也不那么有好奇心了,不会总想过来啃一口。对于小铃铛也远没有以前那样疯狂地痴迷了。成年后的大咪变成了时而忧郁,时而二逼的男子,喜欢在阳台上阳光能晒到的垫子上窝着,迎着光发呆。
他总爱挑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导致他身体不好的原因。他的口粮从皇家一路换到了渴望、Now等动辄好几百的天然粮,罐头也都是欧美进口的猫粮罐头,偶尔心情好我也会给他烧他最喜欢的鸡胸肉吃。
可是,每个味道他总是吃一阵就失去兴致,范老师有时候盯着他出神,说,真羡慕啊,做个猫啥也不用做,还有姑娘天天给他换好吃的进口罐头。通常这时候,我就会狠狠地斜他一眼,“你不也一样,也有姑娘天天换着口味给你做好吃的吗!我真羡慕你们两个。”
范老师和大咪的感情也很复杂,时远时近。小时候大咪亲我,只肯我抱,其他人抱都要狠狠咬上一口然后猛地从别人怀里窜出去。但只要我一出差,他俩独处,大咪又会粘他粘得不行。每天阳光一照进屋子,它就要跳到床上把范老师舔醒,如果他赖床不起来,大咪就会蹲在范老师的胸前气鼓鼓地看着他。这时候,范老师就会嘚瑟地给我发消息,带着争宠地口气说,“大咪还是跟我好一点!”
一开始父母也不允许我养猫,老人家的想法无非是猫很脏,不通人性,甚至说影响以后要小孩儿,其中属我妈妈的反对声最大。这个小老太太非常固执,常常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真理,并通过声量和反复强调来说服周围的人听从她。但今年春节,他俩来北京过年,第一次见到大咪后,他们的关系就变了。
大咪曾经是一个非常怕人的小猫。他害怕一切除了我和范老师以外的人类,只要有快递员敲门,原本在客厅悠闲睡觉地他都会窜到屋子里,躲在床后小心地张望客厅里的动静,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害羞的小男孩儿。逃跑地时候由于速度过猛,在转弯进屋子时,脚爪常常在木地板上打滑,漂移着进卧室。
2月4日爸妈来北京看我。大咪看到屋里忽然来了两个生人,害怕地躲到了阳台,张望着这两个陌生人。
我爸妈倒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不停地叫着他地名字。大咪好像听懂了一样,还是它意识到了这是我的父母,而不是逮它的坏人?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它就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了,但还是和我爸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第二天爸妈又来家里,大咪已经不会躲了,面对我爸爸伸过去的手也不躲开,乖巧地被摸,被呼唤,略微眯起了眼睛。这真的让我很吃惊,更不得不让我相信也许它真的懂这两个人对我,和对这个家庭的意义,不是坏人,是亲人,是一家人。
第三天,它甚至原因被我爸爸和妈妈抱在怀里,也不躲开了,看到爸妈吃什么,都要过来喵喵地撒娇讨吃的。原本对猫有偏见的妈妈,对它也疼的不行,直夸大咪是个好孩子,手里揣着啥都想分给大咪一口,被我严肃制止后还和大咪抱怨说,你看你妈妈这么坏,还是跟着外婆回南方吧。
爸妈表达了想把大咪接回家的愿望,觉得它懂事惹人疼,也解决了我心里很大一个担忧。如果爸妈执意要求我婚后把猫送走,我舍不得把大咪交给任何一个人,怕大咪换了环境害怕,也怕其他人照顾不好它,没法像我一样有耐心能够不停地给他换好吃的,陪着他玩,在他咬人的时候也不脾气。
但大咪紧接着就不对劲了。大年初一它开始不吃饭不喝水,接连两三天都开始找地儿躲起来,碗里的猫粮从不见下去多少,开了爱吃的肉罐头也不碰一口。我们一开始以为是过年家里太多人受到了惊吓,医院看病。结果医生拍完X光片、做完生化,却告诉我们它已经得了严重的肺炎,并且往败血症的方向转移。
我只听说过猫得猫瘟、腹膜炎、肾衰竭等一系列致死病,但原本能吃能喝不咳嗽不打喷嚏的大咪,到底为什么得肺炎,怎么得肺炎,我都完全没有概念。在我印象中它没有任何生病的征兆,除了不吃不喝以外。后来医生告诉我,有些猫在生病以后不表现征兆,是因为害怕招致天敌。现在想想也许在屁屁欺负大咪,大咪没有反击只是一味躲着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吧?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从2月10日送诊开始,我和范老师先后尝试过让它住院输液,打针,在家疗养灌营养膏,但最后都无济于事。相反地,咪咪变得越来越瘦,从原来的9斤一直掉到4-5斤,比只有它一半个头的屁屁都要轻。
一医院怀疑是肺炎,通过输液消炎了一周没有把白细胞降下来。后来我们送到了离家30多医院,医生重新拍了X光片,开了三针氟倍宁,表示尽量试试。然后咪咪就被接回家疗养,由我们给他打完剩下的几针。
刚回家时,它的精神头还行,还会在我们睡醒的时候爬到枕头边撒娇,虚弱地喵喵叫和我们撒娇,往我们被窝里拱,越是这样,我越是没办法接受它可能要离开的事实……
再后来,大咪继续不吃不喝,灌的营养膏会在第二天早上很痛苦地吐出一堆黄色的液体,常常站在自动饮水机旁边发呆,却一口水也喝不下去。走到饭盆旁边看着里面的猫粮,总是呆呆地望一下就走了……
我开始不断给自己打心理预防针,让自己接受它可能会离开我的事实。但我就是想不通,原本我和范老师还在想如何说服父母让大咪婚后还能继续留在我们身边,我父母还在盼望把大咪接到福州一起生活,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这几天,我外出出差,留范老师在家带着大咪去复查。医生B超检查大咪的腹部发现一个4*5里面的肠道肿瘤,说怀疑是肠系膜淋巴瘤,位置在多个肠道血管的交界处所以也无法手术,肺炎、肝炎一类的很可能都是由这个引起的器官衰竭。医生建议安乐死或者让它自己默默走完剩下的路……
年2月20日北京时间中午12:53,大咪离开了我们。我们选择了深埋,我希望它从野外来,回野外去,深埋的地方专门处理猫狗尸体,以后也会有很多小伙伴陪伴它。希望它不要再这么胆小,希望它和刚来我家时候一样朝气蓬勃,像江湖小混混似的和别人打架,还打得一脸疤。
今天有个朋友和我说他想养一只拉布拉多,我说,你还是慎重吧,真的太让人难过了……